【中东研究】国际误识：以色列公共外交中的幽默政治和国家认同 | 国政学人

2019-08-092019-12-31 国政学人 0 Comments

简介

【作者】Rebecca Adler-Nissen，哥本哈根大学政治学系教授，丹麦外交部前科长。Alexei Tsinovoi，哥本哈根大学政治学系博士。研究兴趣包括政治哲学，国际关系理论理论，科学技术研究（STS）和数字方法。

【编译】李玉婷

【校对】周雨橙

【审校】汪琪茜

【来源】Adler-Nissen, R., & Tsinovoi, A. (2019). International misrecognition: The politics of humour and national identity in Israel’s public diplomacy. Europe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25(1), 3–29. https://doi.org/10.1177/1354066117745365

【期刊】欧洲国际关系期刊是欧洲政治研究联盟国际关系常设小组（SGIR）的同行评审旗舰期刊，由SGIR和欧洲国际研究协会的联合委员会负责运营。2017年该刊的影响因子为2.545，在国际关系类期刊中排名12/85。

【中东研究】国际误识：以色列公共外交中的幽默政治和国家认同 | 国政学人

国际误识：以色列公共外交中的幽默政治和国家认同

International Misrecognition: The Politics of Humour and National Identity in Israel’s Public Diplomacy

内容提要

如何处理国家自我的主导叙事与其在（国际上）其他国家中“成像”的差距？以色列尝试通过“幽默”的视频动员以色列公民参与公共外交以应对这种国际误识。作者发现在国际误识的背景下，这种应对尝试实际上可能导致进一步的国际疏离。

承认或缺乏承认是国际关系中的一个核心问题。本文将国际上的错误认识概念化为国家自我（National Self）的主导叙事与国家自我在（国际上）其他国家中“成像”的差距。本文作者认为，幽默提供了一种通过嘲笑从而淡化国际批评来应对误识的重要方法。

公共外交运动“呈现以色列”（Presenting Israel），通过戏仿视频片段，动员普通以色列公民在国外旅行时参与同行（peer-to-peer）公共外交。然而，在分析了该运动的话语和视觉成分——即戏仿欧洲媒体如何将以色列描绘为原始的，暴力的和异国的——这篇文章指出，在国际误识的背景下，这种应对尝试实际上可能导致进一步的国际疏离。

文章导读

介绍

“这是骆驼。骆驼是居住在沙漠中的以色列人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旅行的典型动物。它用以运输水、商品和弹药，甚至为以色列骑兵所用。”

一位英国电视记者在走过一片沙漠中的骆驼队时这样描述以色列。这是新成立的以色列公共外交和侨民事务部（MPDDA）于2010年制作的一部讽刺视频的片段。作为“呈现以色列”运动的一部分，该视频的目的是动员出国旅行的普通以色列公民成为公民外交官。据MPDDA所称，该运动取得了巨大成功。然而，“呈现以色列”运动在以色列国内和国外也受到了广泛质疑。

为了理解这场运动，更广泛地说，国家如何争取国际承认，本文探讨了国际关系中误识的现象。借鉴后结构主义话语分析以及精神分析社会理论（psychoanalytic social theory）中的概念，本文认为阐明一个连贯的国家自我的话语需要在其他国际行为主体的“镜子”中得到认可。由于身份本质上是不稳定和不完整的，“国际镜子”中的反映总会令人失望。因此，误识在任何识别过程中都是固有的。一旦某种特定的误识被表达为集体话语，如通过国际谴责和批评，它就为国际政治开辟了新的领域。

幽默在处理误识方面起着关键作用。精神理论分析家如弗洛伊德，认为开玩笑不仅有助于缓解紧张局势，还可以创造优越感。本文认为，幽默可以在公共外交活动中使用，成为处理国际误识和巩固共同认同的话语以对抗国际和国内他者的有力工具。

承认、误识和国家身份政治

国际承认或者缺乏承认是国际关系理论的核心。从这个角度，国家要么被承认为主权国家，或者不被承认。然而，当我们从正式承认国际法中的主权转向身份和道德政治时，这种二分法便受到挑战。例如对于以色列来说，问题不在于正式承认或者不承认，而是缺乏认可。

在国际关系理论中，有学者将认可区分为浅层承认（thin recognition）与深层承认（thick recognition）。深层承认强调社会认同理论。人类需要特定的他人对他们身份的承认，以免他们质疑自己的真实身份。更彻底的说法是“除非我们得到承认，否则我们没有社会认同”。应用于国际关系领域，人们认为国家是需要其他国家确认其国家身份的。也有学者认为不必然如此，例如有些国家坚持其认为本该享有的待遇是出于它们感受到不公平对待或被误识，当它们为了寻求其本该有的承认时，甚至可能会为此产生冲突。总而言之，这些观点认为国家的自我认知与国际的认可之间的差距是可以弥合的。

作者借鉴了后结构主义对国家认同的理解和误识的精神分析概念化（psychoanalytical conceptualization of misrecognition），提出一种不同的认知。缩小这种差距是不可能的。作者关注的是国际误识作为话语建构如何影响以色列的公共外交和外交政策。

国家认同、误识和国际其他

要了解身份如何在国际上被误识，首先需要明确国家身份。在后结构主义的国际关系理论中，国家认同是一种公共话语，因集体自我的主要身份标记而产生，是不稳定和脆弱的。外交政策和公共外交与国家认同的构成和表现相互交织。自我–镜我关系是外交政策分析的核心。

作者认为，精神分析社会理论是理解外交政策话语中误认的特殊性的关键。Jacques Lacan认为，错误识别是认同形成的核心。人天生缺乏沟通能力，因而使自己与世界区别开来。模仿在孩童的发展中起核心作用，当婴儿开始认识到自己在镜子中的反射并认出它时，在此过程中，他或她便将自己与世界区分开来，从而发展出自我（ego）的意识。然而，这种与镜像的识别也会碎裂，并且使孩童与先前的统一感疏远。寻求自我的统一永远不会完整。

将这些理论应用于国际关系，有助于我们理解一国国家自我的话语如何与其他国家对该国的感知形象相关联。比如国际治理排名、经济指标以及国家品牌指数就此而言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这些排名或者指标通过反射国家自我的“镜像”形象来呈现国家。这种呈现可以通过政治性操作促进国家认同与自我，但也可能产生相反的效果。

为了应对这种负面影响，可以使用各种管理技术来解决和调节国际误识，公共外交则是其中之一。

管理国际误识

1、公共外交作为国家身份管理

公共外交致力于“与外国公众直接沟通，目的是影响他们的思想，最终影响他们的政府”，在接受身份认同脆弱和不稳定的同时，通过构建和设计一个独特而积极的国家身份来帮助纠正外国的误解和偏见，有意识地突出某些观点。公共外交不只是在国外推销特定版本的国家形象，而且还在一场艰难而有争议的国内斗争中稳定特定版本的国家认同。“呈现以色列”运动导致以色列人就运动目的和以色列人身份认同的本质进行了大量辩论，其中幽默发挥了重要作用。

2、幽默作为一种应对机制

作者认为，幽默并不是世界政治中的一个附带现象（epiphenomenon），而是处理国际误识的核心应对机制。幽默发生在两个通常被认为不相容的想法或事件被并列提出时，观点由严肃变为戏谑，而幽默在话语或概念中扮演了多种可能性。

在利用幽默研究国家如何应对误识时，主要的理论是释放（release）和优越（superiority）理论。释放理论认为幽默使人们有机会颠覆他们无法打击的力量并释放压抑的情感。优越理论认为个人和群体可以通过幽默来标记他们对另一主体的优越地位。

在举起镜子时，幽默可以让人们自嘲。然而，在“呈现以色列”运动中，使用幽默并不是让以色列人自嘲，而是通过释放和优越的结合，来规避国际批判，从而使国内现有政策重新合法化。

以色列面临的国际误识及其调解技巧

寻求国际承认一直是以色列外交政策的重要议题。

1、以色列的国家认同

在以色列的认同中，有三个核心标记：首先，以色列是其公民的安全提供者，能够阻止敌人。其次，犹太血统是以色列国人身份的“基本”，作者强调其民族意义而不是宗教意义。第三，以色列是中东唯一一个民主国家。然而，这三个传统标志受到国际话语的挑战。

2、以色列新的公共外交

2010年，MPDDA启动了“呈现以色列”运动，旨在“通过其公民和侨民建立以色列的现代公共外交能力”。

为了动员以色列公民，以色列政府广告公司制作了三个英文、法文和西班牙文的视频片段，通过幽默的方式戏仿全球媒体如何描绘以色列。这些视频描绘了外国媒体如何将以色列描绘成一个原始的战争贩卖国（war-mongering-state），并呼吁以色列公民积极改变这种形象，并附建网站告诉以色列人世界如何看待以色列以及他们应该做什么（如下图所示）。

【中东研究】国际误识：以色列公共外交中的幽默政治和国家认同 | 国政学人

（图为以色列政府建立的网站）

这些视频的表达并不一定代表以色列人的真正感受，甚至可能存在差距，它代表的是政府希望公民如何理解他们的国家并参与其中。这一行动，强调通过幽默和个人的例子，鼓励公民外交官讲述自己的个人故事，采用国家认可的叙述，以改变以色列在国际上的形象。

3、幽默的作用

首先，通过这段视频可以看出，过度认同来表现出的不协调有助于释放集体的焦虑和恐惧。以色列的国际形象日益恶化带来的焦虑恰恰通过幽默的“反羞耻”效应（anti-shame effect）得到了宣泄，从而帮助以色列社会应对国际他者镜中的误识。

其次，MPDDA与外国媒体就代表以色列的对抗，在这场运动中被展现出来，可以被解释为试图对国际他者的象征性的胜利。通过嘲笑外国记者的“愚蠢”，确立了“我们自己的一些优势”。

虽然该运动明确试图嘲笑外国媒体，但其潜台词可以被解释为与阿拉伯其他媒体的区别。以色列仿佛确立了一种象征性胜利——以色列并不是阿拉伯式的“暴力、非理性、邪恶”。然而，这种胜利在明确表达方面并不那么合法。

“呈现以色列”一方面呈现出一种“正常”的现代以色列，它反映了以色列对承认和释放的渴望，寻求缩小自我与其全球形象之间的差距。另一方面，该运动嘲笑被误导的欧洲其他国家，并且在某种程度上优于这些国家。然而，在不改变以色列受到批评的政策的情况下，这一策略似乎强化了而非缓解了国际社会与以色列的隔阂。

结论

本文对国际关系理论做出了三点贡献。首先，国际误识被理解为国家自我的主导叙事与其国外形象之间的差距，反映在国际他者的“镜子”中。这一误识是固有的。其次，文章认为应对国际误识的一个突出方式是公共外交。第三，作者将幽默理论引入到国际关系理论中，解释其如何在国际关系中发挥作用。

具体而言，文章探讨了“呈现以色列”通过视频展示世界如何看待以色列来动员公民外交官。一方面，幽默有助于释放焦虑；另一方面，幽默也提供了一种方式来规避欧洲的批判。以色列是一个现代的、高科技的、和平的和世俗的民主国家，是与欧洲其他国家兼容的。在嘲弄西方批评的同时，该运动还提出了一个似乎比被误导的欧洲人和（可能）低劣的阿拉伯人更好的以色列自我。在这个意义上，这场运动并没有解释以色列，反而强化了以色列的特定形象。

本文认为通过公共外交来对抗国际误识并不一定能弥补这些差距。用幽默来应对焦虑、规避批评会进一步激化国际疏离。“争取承认有可能导致自我（认同）与他者（认可）之间现有差异的巩固，进而加剧分离感，而不会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任何共同的认同”。

本文由国政学人平台编译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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