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变革】IR杂志：技术变革与国际关系 | 国政学人

Daniel W. Drezner

本文回顾了技术变革在上个世纪国际关系中所起的作用。作者提出了两个观点：首先，技术变革与国际关系的作用是相互的，虽然技术对国际关系有不可否认的影响，但世界政治的变化也影响技术革新的速度；第二，任何科技进步也是经济再分配和社会分裂的一种实践，它创造了国际政治中新的赢家和输家，改变了各种行为体的偏好，并允许行为体有战略地构建新的国际规范和组织。技术本身的性质以及公共部门推动技术创新的程度对国际关系产生了不同的影响。为了证明这些论点，本文特别强调上个世纪国际关系的两项重要创新：核武器和因特网。

关键词：创新 国际关系理论 互联网 自由主义 核武器 现实主义 科技

当今，科技与国际关系之间具有变革性，技术变革在全球产生了有益的经济效益，也带来了新的威胁、引发社会动荡等。一些技术变革也导致了国家间权力分配的根本性转变，甚至导致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然而，回顾上个世纪，许多科技发展与国际关系之间并不像现在这般具有变革性。

许多学者认为技术是一种自变量，通过军事或经济影响、塑造着世界政治的轮廓。然而，国际体系的变化也可能对科技发展产生影响，而且并非所有的科技进步对国际体系的发展都产生一样的影响。为了了解科技发展在上个世纪对国际关系所起的作用，本文特别强调了上个世纪对国际关系而言两项重要的创新：核武器和因特网。

由于技术在最大化财富和安全上的重要作用，许多学者对行为体如何促进创新采取了理性主义的观点，认为经济对此起主要作用，政治起次要作用。其中新现实主义者认为，在国际体系的无政府状态下，各国为了生存普遍进行科技革命，因此，无政府状态迫使技术在世界各地迅速地、无任何阻力地扩散——即“无摩擦技术创新与扩散理论”。然而，该理论最明显的问题在于忽视了国际关系也是影响技术创新的自变量这一情况。

一些经济史学家承认，国际关系是影响技术创新速度的一个独立变量，且引用了权力分配理论来解释工业革命起源于欧洲而非中国——即单极格局下，霸主缺乏投资技术创新的动力，而小国因畏惧自己和霸主的差距，也不致力于技术创新；而多极格局下将产生安全和不安全的正确组合，以刺激更迅速的技术创新。其他理论则将国内领导人的政治体制作为关键的解释变量，认为拥有更开放政治制度的英美国家，更易成为技术上的霸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霸主未能继续保持科技创新速度而导致技术发展停滞，国家在技术上的创造力只能停留短暂的一段历史时期，这一现象被乔尔·莫克尔(Joel Mokyr)称为“卡德威尔定律”。此外，马克·Z·泰勒(Mark Z. Taylor)认为：“外部威胁相对大于国内紧张局势的国家，其技术创新率应高于那些国内紧张局势大于外部威胁的国家”。与此同时，威望（prestige），也是推动大规模科技投资的一个解释因素，且以它为基础的科技投资继续影响着二十一世纪的研发投资。

作者认为，这些关于国际政治如何推动科技发展的解释本质上是理性的，但这些说法都不完整，有些描述甚至是错误的。权力的分配、主要经济体国内制度的性质，以及对声望的追求，都在以不同于理性主义阐释的方式推动着创新。

作者认为，有两个标准有助于分析不同技术对世界政治的影响：首先是开发或采用新创新所必需的固定成本投资的规模。获取创新的固定成本越大，任何试图获得新技术的行为体进入的障碍就越大。固定成本投资越低，能够开发和消费相关技术的预期参与者就越多。

另一个方面是技术的主要创新者是公共部门还是私营部门。作者绘制了一个关于不同类型技术创新的表格（如下）：

作者认为，该分类有助于研究某些技术从发明向标准化扩散的速度，以及大国对可能影响世界政治的技术创新做出的反应。他得出结论，通用技术扩散最快，而威望技术的扩散应该最为有限。

此外，作者认为公共政策在决定技术的扩散方面也发挥着关键的作用。

本节讨论了世界政治的三个层面，重点讨论核武器和互联网的创新如何影响和改变国际关系。

①权力

 现实主义认为，核武器改变了国际体系的性质，核武器的威望技术增强了发展核武器的行动者的力量，扩大了拥核国与无核国之间的权力不平等。它改变了强权政治，将权力和大国地位必需的其他能力割裂开来了。但核武器发展产生的矛盾是：它将国家权力的衡量与技术创新的其他领域脱节。然而，一旦一国拥有核武器，即使在其他领域相对落后，它在权力等级中的地位也会与别国不同。

关于互联网对国际政治的影响，出现了两派主要的学术思想：一是，互联网改变了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之间的权力平衡；二是，互联网赋予自由民主国家以权力，民主国家同时也更有可能促进网络技术的传播。总而言之，在早期，网络空间这一通用技术给自由民主行为体带来的好处大于其他行为体。

但是，早期的学术研究低估了自上而下的官僚机构利用互联网技术对公民社会行使更大控制权的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修正主义行为体对互联网进行传播和利用，对权力平衡产生了稳定的影响。

②利益

    现实主义和自由主义在理论上的差异导致了“国际体系是零和游戏还是非零和游戏”这一学术辩论。各国对核技术和网络技术的反应向我们展示了技术如何去改变、揭示国家偏好的变化。

核武器歪曲了“世界政治是零和的”观念，这在冷战时期美国并未使用核武器对苏联进行先发制人的打击可以窥见。然而，近几十年来出现的一系列支持和加强协定，包括防扩散安全倡议和核安全首脑会议，都能说明核武器的破坏力引发了比预期更高的国际合作水平。事实上，核武器政权比常规武器政权要强大得多。

互联网作为通用技术，对其监管采用非零和的方式并不意外，但事实情况并非如此。网络技术的创新并不能改变国家偏好，作者给出几种可能的解释：一是，各国政府的政策偏好都会优先考虑国内政治因素；另一种是，互联网预期的生产力繁荣尚未出现。

总之，核武器合作是自由主义的一个论点，认为复杂的相互依存可以导致在看似不可能的领域开展合作；相应的，网络空间的冲突是现实主义者的论点，网络创新并不一定导致网络空间的更多合作，这表明高度的相互依存会引发更大的冲突。

②规范

玛莎·芬尼莫尔（Martha Finnemore）和凯瑟琳·西金克（Kathryn Sikkink）明确地将规范接受的速度和范围与科技发展联系在一起。的确，技术创新无疑促进了规范的传播，但更复杂的是规范对技术创新如何发挥作用。新旧规范是否都能同样适用于一个新的技术领域仍然未知，但规范并非一成不变。

在互联网领域，虽然利益攸关方理论曾解释了早期互联网治理的规范，但关于网络空间的安全问题，甚至在互联网成为通用技术之前就已经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的治理和网络安全规范愈发受到严重挑战。

总之，技术创新领域内规范的演变因技术领域的不同而产生分异。在核武器问题上，使用核武器的强烈禁忌的出现表明了一种标准的建构主义模式，即规范正在深化和内化。然而，在网络空间方面，最初从其他领域引进的一套规范并不十分有效。因此，网络规范仍在不断变化。

本文讨论了技术创新与国际关系的相互作用。与理性主义的说法相反，文化和声望也会影响技术创新和传播的模式。

不管是哪种技术，重大的创新都强化了利用这些发明的行为体的力量。这种权力优势的持续与否取决于技术本身的质量，通用技术比威望技术具有更大的均衡效应。但技术对国家利益的影响是矛盾的，核武器的威望技术产生了令人惊讶的合作，而网络空间则引发了相应的冲突。威望技术创造的规范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更加强大；另一方面，通用技术开启了一个更具争议性的规范环境。它的创新速度可能会加快，以至于国际规范的创建和维护变得更加困难。

对科技制造新威胁的能力的担忧并不新奇。然而，在出现伊始，技术看上去难以控制，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恢复平静。也就是说，创新可以在世界政治中产生暂时的不确定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会慢慢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