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民族】穆勒:假旗行动:民族主义复兴的迷思 | 国政学人

【民粹&民族】穆勒:假旗行动:民族主义复兴的迷思 | 国政学人


简  介


【作者】

维尔纳·穆勒(Jan-Werner Müller)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政治学系教授。他先后任教于牛津大学万灵学院(1996-2003)、牛津大学圣安东尼学院(2003-2005)、普林斯顿大学政治系(2005-至今)。他也是德国柏林巴德学院(Bard College Berlin)的联合创始人。

穆勒教授主要关注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著有《另一个国度:德国知识分子、两德统一及民族认同》(Another Country: German Intellectuals, Unification and National Identity),《危险的心灵:战后欧洲思潮中的卡尔·施米特》(A Dangerous Mind: Carl Schmitt in Post-War European Thought)和《宪政爱国主义》(Constitutional Patriotism)等。2016年的新著《什么是民粹主义?》(What is Populism? )由宾夕法尼亚大学出版社出版,并已被翻译成了二十多种语言。

【编译】李博轩

【校对】赵炜婷

【审核】王国欣

【来源】Foreign Affairs, March/April 2019, pp.35-41.

【期刊简介】Foreign Affairs,成立于1922年,是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发布的国际关系和美国外交政策的美国杂志,被誉为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外交政策杂志之一。根据2014年的期刊引文报告(Web Of Science, 该期刊的影响因子为2.009,在国际关系类别的85种期刊中排名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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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旗行动:民族主义复兴的迷思

False Flags: The Myth of the Nationalist Resurgence

【民粹&民族】穆勒:假旗行动:民族主义复兴的迷思 | 国政学人

维尔纳·穆勒(Jan-Werner Müller

 

内容提要

现如今,民族主义的兴起似乎已成为一个无可否认的全球性趋势。不少学者认为,这种趋势之所以显现,是因为人们感受到了“全球主义”带来的威胁,并渴望自己的特定民族身份被接受和认同。但作者认为,实际上当前所谓的“民族主义”只是民粹主义的假旗行动,民粹主义者借助更能被接受的民族主义的概念和观点来赢得民众的普遍支持,甚至也让反对者相信他们的观点是对当前民众渴望民族主义的一种回应。中左翼和中右翼的政党相信民粹主义者借助民族主义的假旗行动,并在与之论争中无形地帮助民粹主义者构建了自己的理论框架。

正文


1民粹注意n

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


近年来兴起的并不是民族主义本身,而是它的变体——民族主义形式的民粹主义。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经常被混为一谈,但它们指代的是不同的现象。民族主义认为,文化共同体理应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家,对同胞的忠诚高于一切。而民粹主义则更多地带有反精英的标签,他们既反对当权政府,也反对在野党。他们把自己视为真正的人民沉默的大多数,并宣称除此之外的当权者都没有拥有权力的正当性,更认为不支持他们的人民就不是真正的人民。民粹主义还质疑政治多元化的理念,并将矛头直指弱势少数群体。他们将所有政治问题都归结为归属问题:任何不同意这些问题的人都被称为人民的敌人。他们的运作模式就是不断地挑起文化战争并以执行人民意志之名行独裁统治之实。

相比一种确切的学说,民粹主义更像是一个空洞的框架。任何一个民粹主义者都可以在这个框架中加入自己的观点,以说明谁是真正的人民,以及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左翼和右翼政党的纲领和观点都可以为民粹主义者所吸收,并重构为他们自己的看法。

一个民族主义者不一定是民粹主义者。他可以坚称民族和国家是第一位的,但并不一定会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足以代表整个国家。但当前,所有的右翼民粹主义者都是民族主义者。他们宣称自己代表全体真正的人民(而这并不指代全体国民)夺回国家的控制权。英国脱欧公投后,极右翼独立党领袖法拉奇(Nigel Farage)将公投结果称作真正的人民之胜利,无疑将那些选择留在欧盟的48%的民众视为不属于这个国家的一部分

2
不要轻信假旗式炒作

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的组合近年来在许多国家扩散。随着不同国家的政治家仿效彼此的选举模式,一种民粹主义的范式正在形成和完善。例如,波兰执政党、带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法律与正义党党首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在2011年宣布,他希望建立一个布达佩斯化的华沙,即系统地复制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在匈牙利施行的民粹主义策略。在世界的另一端,博尔索纳罗也使用同样的策略,通过高举反移民大旗,宣称巴西优先的理念而成功当选为巴西总统。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批评者们对民粹主义的质疑——认为这是反全球化和文化冲突的反扑——正好为民粹主义者所利用。欧尔班在2010年的匈牙利议会选举胜选后将这次选举称为投票站革命,宣称匈牙利民众已经认可了他所谓的基督教国家非自由民主观点。而实际上,欧尔班的胜选只是民众对前任糟糕的左翼政府的一种惩罚的结果。同样地,在2016年的美国大选中,大部分选民并不认同特朗普具有强烈民族主义色彩的美国第一纲领,只是简单的作为共和党的支持者来投票而已。

民族主义形式的民粹主义者不是沉默的大多数,而是喧闹的少数。一旦胜选掌权,民族主义形式的民粹主义者并不会像他们所承诺的那样,代表所谓真正的人民夺回对国家的控制权,而是更多地表现出象征性的民族主义姿态。以特朗普为例,他在抨击了旧有的NAFTA后,与加拿大、墨西哥重新谈判建立了一个与前者别无二致的机制。而欧尔班在选举中以外国企业剥削劳动者为由打击这些企业甚至将其国有化,但其政府最近通过的法律却允许雇主将工人的加班时间从先前的250小时延长到400小时。

3
并非所有斗争都关乎文化

不少来自中右翼政党的政治家坚信,他们可以通过模仿民族主义形式的民粹主义来战胜它们。例如,奥地利总理库尔茨(Sebastian Kurz)和荷兰首相吕特(Mark Rutte)试图通过对穆斯林和难民展示出强硬的态度来获取选民的支持。这种策略收效甚微,并将对欧洲的民主政治造成严重损害。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的支持者不会改变他们对这一问题的忠诚态度,更不会轻易接受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的简单模仿者。

更严重的后果可能是主流政党为了应对民粹主义的威胁,会采取投机主义的态度。起初,他们将民粹主义者视为兜售谎言、煽动民众的阴谋家;但当社会对民粹主义者的支持增长时,他们则试图承认民粹主义关切的问题的确是亟待解决的。这反映了民主代议制政体作为一种反映民众利益、观念和认同结构的机制。精明的民粹主义政客洞见了这种规律,并利用它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

但这绝不是民主的真正规律。民意的代表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公民的自我认知和身份认同受到来自政客、媒体、社会、亲友各种形式、各种层次的影响和建构。现代民主是一条双向的道路,代议制不仅仅是对民众政治身份的反映,更是一种塑造。民族主义形式的民粹主义者在这一过程中受益匪浅,因为媒体和学者轻易地使用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的标签,客观上实现了对他们身份的建构和政治理念的宣传。一旦整个政治体制接受了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的话语体系,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从中找到认同。而随着主流政党投机性地迎合民粹主义支持者来调整自己的政策,整个国家的政治光谱就会向右偏移。


4
打败他们 而不是加入他们


全球化和全球治理的倡导者存在着一个谬误:他们经常将他们对世界的看法视为不可避免的结果,正如英国前首相布莱尔在2005年所说的那样:“全球化的未来就像夏季之后是秋季一样毋庸置疑”。一部分自由贸易的支持者错误地认为,世界上每个人都会受益于一个更加一体化的世界。

但民族主义形式的民粹主义者并不旨在修正这些错误。相反,他们用反传统的方式利用它们来削弱民主制度,以偏概全地将移民、难民和少数群体与他们的负面影响混为一谈,构建出一个“世界主义的、没有民族认同的”精英群体,并将其视为大众的假想敌。民粹主义者对全球主义者的一个攻击点是,他们赞成“开放的边界”。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政党支持边界的完全开放或废除。但为了回应这一观点,主流中右翼政客现在已经极力避免任何有关边界的政策。民粹主义通过这种方式,借助自由主义者的手,达到他们自己的政治目标。

贸易问题、移民问题和国际秩序构建之间的冲突是客观的、深刻的。自由主义者不应该简单地认为全球化是理所应当的、双赢的,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观点佐以充分的证据,并强调他们对弱势群体的支持立场。但同时他们也不应该轻易接受民粹主义者、投机的右翼政客和学者的概念框架。这种授人以柄的做法终将导致自由主义者被动地让步,进而背离自己的政治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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